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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兒肯,

從前妳曾傳訊給我,說妳對某個人的感覺,在三天內迅速銳減到只剩一成。最後不忘在簡訊的最終自我陶醉一番,說覺得自己很神。

坦白說我也覺得妳很神。妳說過,我投入情感的速度,是妳退出的速度。而相反的我退出情感的速度,正是妳投入感情的速度。妳愛上一個人,需要時間緩緩醞釀。我愛上一個人,可能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念頭。妳忘記一個人,幾乎是可以立即抽身,仿彿從來未曾置入任何情感。我忘記一個人,就好像赤腳走針毯,每步都是椎心的疼而要走上很久很久。

只是呵阿肯,妳是否記得我們幼時不懂得行走,長大後穿著高跟鞋還能健步如飛。速度會隨著生命狀態增進遞減。如流水不斷穿石終將穿出一個大洞,爾後無論多大的水流衝擊也將直接貫穿無聲無痕。自己怎麼辯駁努力都沒有大作用,時間會說明一切。

和男人分手半年後的某天,我在街上巧遇一個紐約大學的研究生。我們坐在窗明幾淨的餐廳,聽他說他的學術生涯,他的事業前景。他問我最近在看什麼書,我說《索多瑪120天》,他問我是伊能靜寫的那本嗎。我駭笑。

我們各自掏出鈔票付帳,之後並沒有再聯絡。並沒有像陳玉慧一樣,在寫完《征婚啟示》的半年後,有一天去看電影遇到一個德國人,然後三天後結了婚。

愛情應該是很自然的一回事。連激情也是,都應該是自然的一回事。好像經過一朵不起眼的花,心裡感覺溫柔並不摘下,單純的坐在它身邊陪伴它。

我厭倦了Merry-go-around的愛情形式。我已感覺厭倦,厭倦將時間消耗在等待,消耗在思念,消耗在心碎,消耗在遺憾,消耗在追尋,消耗一再的消耗。生命的地平線已在某一處斷裂,前半生變得虛度後半生變得荒謬,僅存選擇性的一些不真實的日子變成真實。太陽昇起又降落在每一天,月虧了又圓。

我對很多人說過,接下來的生命模樣已經無所謂了。這把不上不下的年紀,用力活過愛過恨過夢過甦醒過墮落過瘋狂過收斂過喧譁過靜止過創造過毀滅過。只差體制中的結婚離婚生孩子,但那也不是必經生命才算完整的事。妳說妳還沒試過雙性戀。我想了一下自己不算試過,但的確曾經極度愛慕某個女子,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都美麗得讓我驚心。她結婚的前一夜我們喝醉了在黑暗中接吻,很輕很輕的一下,她的嘴唇軟軟的身上味道香香的。我從來不知道女生的嘴唇原來那麼柔軟。

而我絲毫沒為她的嫁為人妻而難過。我想那也許不是愛情,愛情應該要有一些反面而帶刺的成份,例如吃醋例如嫉妒。也許只是身體內的過度強烈的女性因子在渴望在竄動在作祟。

兜兜轉轉之後不是沒想過去愛一個女人。我一直如此認同我身為女人的一種複雜。種種堅硬與嬌柔,種種清晰與模糊,種種放肆與保留,種種絕對與反復。只有女人能懂一種決心。選擇愛同時選擇看不見自己。因為愛我進入了你所以我再也看不見自己。用一股無以比擬的決心幻想所有會發生及想要它發生的。接近變態的一種爆裂。多麼多麼的自溺。

這種巨大的沉溺怎能渴望粗枝大葉的男人來體會,只好自我放肆縱容。如果恰好遇到一個尚算能承擔的人,就假設他能分擔一點放肆縱容,容許一點脆弱的幻覺。

伊能靜在薩德侯爵寫出《索多瑪120天》的220年後,在小說《索多瑪城》裡如此書寫︰「一个人的时候心中如此喧闹,面对吵杂世界时却又忽然安静,寂静喧哗逆藏在身体里翻腾烂搅,却连身边最近的人都没有感觉到。」

阿肯,像我們這樣的女子呵。幾乎每天都在面臨一些或大或小轉折。如把一大盤玻璃彈珠灑在一張編得細密的網,珠子跌落並剛好卡在網上的空隙。事實上每個人心中都有那麼一張網,捕捉著一些什麼過濾著一些什麼,直到無法支撐絲線斷掉,一切跌落在地發出巨大聲響。而太多時候,屬於自己的那張網,已被海底的銳石利礁扯得七零八落,卻始終未能網住一些什麼。而海的那一端太陽依然會昇起,我們必須在天亮以前自行修補所有裂縫然後魚網揚帆出海,然後在茫茫大海帶著毫無把握的心撒網。

日子久了可以不再撒網,寧願坐在船頭抽一根煙看別人奔忙。出航本來只是,一種形式。

我們總是需要一種形式,來表達一種狀況。像養一顆蘑菇,吸收泥土裡的養份,長出美麗的形狀。即使不能食用,也是存在的形式。

愛情也只是為自己分擔一點放肆縱容一種自私形式。

 

薇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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