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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賣場裡笑得毫無儀態的肯


我忽然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擁有自己的書桌與床,竟然是在大學漂洋過海到台灣唸書,與三個素昧平生的女子共同居住的學校宿舍房間。

宿舍規定每學年末都得更換房間,我會在年底打包搬遷之前,為自己的角落留下一些影像。所謂自己的角落也就只有床與書桌。昨夜點開資料夾重溫幾年來居住的房間,視線停留在其中幾張。相片中,櫃子上擺滿散文小說詩集,軟體相關的工具書。書桌前的牆上貼滿了幾年間閑晃時隨手拍下的拍立得。書桌上擺著在畢業當日莫名摔碎的黑色馬克杯,喝了半瓶的紅酒,還有掛著巫毒娃娃吊飾、玩真心話大冒險時墜入淡水河的手機。尚未整理的床上棉被攤開,堆著看起來剛脫下的紅色長大衣,白色襯衫以及黑底紅花紋圍巾。靠床的那面牆,貼滿了不知從哪找來的海報。床邊的小和式桌,擺著二手音響還有堆得亂七八糟的唱片。

東西出乎意料的多。可想而知離開台灣時,許多東西都未能帶走。書本唱片裝箱用海運寄回去,其餘的送的送,丟的丟。丟得很多很多,從一開始的心如刀割,直到毫無知覺的直接扔進垃圾桶。還原至當初隻身踏足桃園中正機場時,拖著一個大行禮箱捧一件外套,現在想來連頭髮的長度都恰好修剪得一樣。唯一多出來的,是從大背包裡鑽出來呼吸的文學獎與廣告文案寫作比賽的獎盃,過海關時還被胖胖的馬來大叔詢問參加了什麼比賽,而我怎麼想不起詩的馬來文怎麼說。

在這之前我從未真正擁有自己的書桌與床。其實大學宿舍的傢具也不能定義為自己所擁有,只能算是暫借自己獨立使用。真正屬於自己的,例如房間,應該像我某篇文章中那麼寫︰「……那個房間的每塊區域展示了所有成長的過程的點滴,牆角有自己童年時的涂鴉,桌上擺著曾是至寶的卡式收音機,書架某處塞著中學寫過的日記以及畢業紀念冊,近年剛粉刷的牆擺著歷史悠久的全身鏡,每個角落都有歲月走過的痕跡。」

即使年華老去命運扭轉,那個地方將永遠為妳而空置等候。即使飛奔到天涯海角捆綁或自由,都知道有這樣一個窩可以回返。也許在旅途在搬遷在變化中遺失了房門的鑰匙,但那個空間,專屬於自己,只為自己開啟。

曾向一些朋友提起這種感受,他們捉破頭都想不通這有什麼值得羨慕。阿肯,世事總是如此。因為缺乏而渴望擁有,因著擁有而麻木。擁有而缺乏之間隔著一道牆,常常要在失去之際,才能穿越貫通。

幼時父親失蹤後,隨母親到親戚家借宿,與親戚家的幫佣在木板架出來的悶熱閣樓,同睡一個大通鋪。我在閣樓的角落開闢了自己的角落,從儲藏室搬出了一張破舊的小桌子,卡在床褥上。那張桌子真的很小很小,小得只足夠我放兩本書,幾張紙還有一盞煤油燈。眾人都沉睡的夜晚,我點起煤油燈,看幾頁書寫幾行字。閣樓的天花板破了個不小的洞,天氣晴朗時我把床褥移過去一些,躺著看星星閃爍。有個黃昏我回到閣樓看見自己的書本紙張原子筆散落在地,桌子不知所蹤。之後媽媽告訴我,不曉得哪個表妹把我的桌子搬到家門前玩家家酒,忘了拿進屋裡被垃圾車收走了。我就如此失去我的桌子。那年我九歲。我茫然的走到家後的小樹林,看見一隻已經殭硬的麻雀屍體。我把它捧起放在掌心,在一棵樹下埋葬了它,也一起埋葬了我的童年。

很長很長的時間,我習慣了沒有桌子、沒有椅子、沒有床。很久很久以後好像也已經不怎麼重要了。只是,依然會想起,那些沒有的日子。那些沒有的日子,我們如何渴望如何追尋,如何伸出手緊握,觸摸到一點就欣喜不已。即使無法獲得,遠遠的眺望也覺得滿足。

只是,當年紀越來越增長,缺乏的意識越來越明顯,渴望變得越來越大。能獲得一些的可能性仿彿也越來越多,對於方向也越來越迷惑。像一個氣球越漲越大飄浮在冷空氣中感覺無助,然後撞上命定的一根釘子。瞬間爆破、或迅速或緩慢泄氣。

愛情,不也是如此。

親愛的,有些缺乏並不礙事。就好像長髮被風吹亂黏在臉上感覺癢感覺不適,只要伸手將它撥開,或者好好的扎起來就沒事。總是有各種各樣的方法,可以讓頭髮暫時保持整齊。就如總是有各種各樣的方法,可以讓一個寂寞或者受傷的人看起來好像沒事的樣子。旁人真真沒有義務為自己擔懮,承受自己歷久不衰的痛楚。

即使,頭髮總在不斷的長,越來越長。

阿肯,其實這一直是我們所擅長的不是嗎。我們都能看起來,都能像一個沒事的女孩,甚至more than ok。

這樣多好。

 


等不到一通該來的電話的薇達


Ps 妳能不能翻一翻kamus dewan告訴我到底詩的馬來文到底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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