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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阿肯很早就在大紅花的國度認識,那時我還在台灣,她在K城畢業後當起旅遊記者。她的匿稱是keng,我的匿稱是hermoso,習慣看彼此的文字然後寫一些很廢的留言。後來大紅花涌進了越來越多新世代族群,說著我們無法參與的話題,愛湊熱鬧打亂我們談話的步伐。我們先後淡出了大紅花的國度,只餘留言版上的豐功偉績提醒我們曾如此放著大好深夜不睡覺活該現在眼袋怎樣都消不去。

幾年後回到馬來西亞,在電視臺工作時,輾轉聽說有個八字輩才女叫方肯,卻不曉得原來就是那個 Keng。不久後八字輩們在《蕉風》搖搖頭八字輩特輯裡看見了一個叫薇達的女生,文字很血腥,「自我介紹的資歷很嚇人」。八字輩中號稱情報局局長的建傑,利用google大神搜尋出我所有的部落格與個人資料加上msn,再認識了當時的十兒現在的那天晴,他興致勃勃的說認識一個和我同月同日生的女生。某個深夜建傑把方肯加msn對話視窗,聊了幾句之後我們互罵︰媽的!我知道妳啦!然後很坦然的聊起與男友的房事,同一視窗的建傑毫不害羞還如魚得水的分享自身經驗。那天晴聽說之後此次香艷刺激的夜晚之後很是惋惜,怎麼自己當天那麼早就去會周公,錯過了此場盛會。

那時我在新加坡與前男友同住,正臨換工作等工作簽証等得發慌的閑置期,常常有事沒事就跑去新山找阿肯。那時她身體狀況尚未亮起紅燈,我們唱K,吃飯,去她童年玩伴的髮廊燙髮染髮,在海邊抽煙喝啤酒。間中在K城那天晴家一起主辦了號稱馬華文壇首次八字輩夜烤,還慎重其事的做了邀請卡邀請前輩們出席,宗旨是當晚只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準談文學,「誰談文學就把誰放上架上烤」。我就在那次與呂大詩人育陶兄結下樑子,從此每見必說要報我灌酒之仇。

就在八字輩夜烤當晚,所有人見證了同月同日生的我與方肯的神乎其神的默契。在毫無排練的狀況下,例如前一秒她在廚房,後一秒我在前院,不約而同的說出類似的對話,做出類似的舉動,都只是幾秒之差甚至不到一秒的事情。而我們倆從初識都深深清楚,雙方有多麼的不同,從穿著打扮、吃喝喜好、生活方式,到喜歡異性類型、書寫風格等等都大相徑庭。例如她喜歡攝影而我不愛,我喜歡彈琴而她不愛。例如我愛在手腕上套一大串色彩斑斕的鐲子戴上搶眼誇張的耳鐶,她永遠只是簡單的一個手錶及一條項鏈。我們之間最大的共同興趣,大概只有抽煙喝酒寫作旅行造口業,以及在追看的漫畫《NANA》。

這狀況有點類似漫畫中的兩個NANA,背景經歷習性截然不同,卻仿彿有一條細密的線,在彼此聯結牽扯。有天早上我起床之際,窗外雨絲矇矇,心情直直掉到谷底。過去與未來重疊成一個黑洞,吸附空蕩擴散無助,想起了好多好多淚盈於睫。傳訊給在K城的她陳述這樣的感受,她回傳說自己早上起床也感到巨大的不知所措,然後坐在她的銀色Wira上掉淚。同個時間不同空間,我們同時陷落在斷層裡,任那些自己並非忽略,只是時間臨到然後將自己撞擊粉碎的一些什麼,然後沒有結論的再不了了之,再等待下一次的排山倒海。

也許像電影「黑洞頻率」中的神秘力量,讓北極光對我們的腦電波頻率產生異變。更也許只是單純的巧合而已。我們都是寫字的人,難免賦予事件一點浪漫說法。

這一年來她身體狀況不穩定,而我也面對了自己世界裡的風起雲涌,斷了聯繫好一陣子。前晚難得與她聊到深夜,依然如往常百無禁忌。隨意閑聊話題卻極度禁忌性,觸及太多不能讓我們兩人以外知道的事情。我笑說男生們都太低估了女生之間的親密,她說她也是這樣告訴她男友。她男友在房間另一頭專心寫詩。我哇哇叫寫詩耶多好,光是用想的就靈氣得要命,我大概永遠不可能會交到一個躲在角落寫詩的男友吧。有詩人男友有時很可怕呢阿肯說,他們總會有一些奇怪的知覺與直覺。我想起我的設計師前任也是如此,直覺與知覺準確得要命,總是說「妳動一動眉毛我都知道妳在想什麼」。動地吟時老黃問我為何會分手,阿肯代我回答「因為她混帳」。我想了想笑說對呵那段關係中我的確是徹頭徹尾的混帳。是我去挑戰他一再宣述的直覺權威,狼狽不堪的愛情殘屍是自己咎由自取,不能怪誰。

太多事情我們透露得太自然。前夜她說我是她的記憶存儲庫,提醒她那些失落的片段,更讓她目瞪口呆的是原來她對我說過這些事情。我常說我們兩人不能反目,否則後果應該相當嚴重,大概會出書互揭對方老底,新聞寫說「八字輩才女反目出書互揭瘡疤」,其實想來很有趣,也許我們可以考慮製造假新聞,然後再來個大和解相擁而泣搏媒體版面。聲明才女這個稱號都是別人冠上的,我們都太清楚,書寫流暢或者其他所謂才藝,很多時候是反復練習而來的。

想來好玩的是,即使我們知道對方很多很多「不能說的秘密」,但若妳問我她最喜歡的顏色?抱歉我不知道。她最喜歡的水果?抱歉我也不知道。她最喜歡的藝人?抱歉我還是不知道。同樣的問題丟在她身上她也會回答妳她不知道。而這些不知道其實確切的供給了我們兩人都極度需要的空間與距離,自行選擇何時要與背對背或者面對面。

阿肯說想要重新開始寫「七二零誌」。「七二零誌」是一年多前,我們興起寫的交換日記,寫著寫著成為變質的自言自語,但點閱率竟然相當高。直到無名要做什麼賬號整合一整個耍白爛,我們就置之不理任「七二零誌」給系統吃掉。其實我們兩人的書寫方式非常非常的不同。她的清澈而流暢,我的帶刺而零碎;她的溫暖而淡薄,我的血腥而黏膩。她的情感表達漸層而迂迴,我的爆裂而直接。昨天中午和我們之間共同的友人kenny吃飯時我說,不管文字風格多麼不同,表現手法差異多大,我們總是能懂得彼此,能直達彼此層層文字背後的核心感覺到彼此的痛與樂,那種自虐式的沉溺,隱藏得很好的貪婪與控制慾,以隨興之名行消極之實的懶惰—那些無從所見的真實。

真真如前晚阿肯說的︰「反正不管妳做什麼說什麼,我總是能了解的。」

書寫這篇的目的並非為了要說「有友至此,夫復何求」這種剝雞皮起疙瘩的話。但是這種相遇及交情是在佛前求五百年也未必會從天下掉下來的啊,總要紀念一下吧。

呵我們親愛的七二零。就是我不好意思或者不說妳也知道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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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t72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