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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肯

某日驚醒,才發現原來我多麼恐懼失去我的自由。

妳是否記得那些前羊人剛闖入妳生命之初,我們一起閑晃的日子?有天妳問起我約略的人生計劃,我說想幾年後辭職到處走走,沒錢也好,有一餐沒一餐也好,沒煙抽也好,遇到意外頂多死掉。妳想了想說那好吧,幾年後我們一起去流浪。

不久後的下午我在午睡中,被妳興致勃勃的電話吵醒。妳告訴羊人幾年後要跟我去流浪,羊人露出很憂鬱的表情,問妳可以不要嗎。妳笑得很開心,我罵了一句髒話拜託妳別再炫耀。有次向那天晴提起這段對話,那天晴說,那女人怎麼可能跟妳去流浪,她那麼想安定下來。

肯,想來還真奇特別,那天晴是唯一能參與我與妳,卻不會格格不入的異性。他總是能在某一層面看到問題的徽結,然後一針見血的點出關鍵。在與惟分開後不久的深夜,那天晴忽然在msn上說︰其實妳無法長久經營一段關係,卻需要處在一段感情來賦予自己安定的感覺。

我在熒幕那頭愣了一下,有點不讚同當下卻又無從反駮。我太清楚自己個性裡的突發奇想習慣漂浮,還有種種不確定因子。貼近世界的同時又極度維持一定距離,置身之外之際又想湊近看得分明。一旦發現自己竟然產生過於緊密聯結的痕跡,將毫不猶豫的抽身爬起,連皮帶肉的剝離。鮮血四溢感覺痛,卻總算重新想起如何呼吸。

阿肯,並非我無法長久經營一段關係。只是,經過我或我經過的人,總是缺乏著如妳說過的,妳能與羊人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原因。

我們需要的感情,是剛剛好的感情。

很久以前在msn匿稱欄寫︰"Tell me, where is the shepherd for this lost lamb", Ella Fitzgerald的someone who watched over me中的一句。那天晴傳訊來說︰如果我是妳男人我一定很難過,我的女友竟然要找牧羊人。那時我還與男人,甜蜜又困惑的同居著。而那個妳說從來沒看過男人眼睛那麼漂亮的男人,總是給我最多的熱情,以及最多的冷落;最大的滿足,以及最大的空洞。好像蕩鞦韆一樣,在一高一低一起一落中感到寒冷又感到愉悅,雙手得以緊握鐵鏈支撐覺得安全又有隨時摔傷的危險。

這樣反復的感覺讓我心裡很空。

性能再好的彈簧,在不間斷的跳起壓落、跳起壓落,怎能不彈性疲乏呢。彈簧床的某處首先出現凹陷,接二連三的下陷卻不更換,直到完全變形再也不能當安睡之處。後來我總是告訴妳,羊人是妳上輩子積來的福,時間越久看到越多聽到越多,數字就不斷往上增加。羊人是妳八輩子積來的福,羊人是妳十輩子積來的福,羊人是妳十五輩子積來的福,羊人是妳二十輩子積來的福。妳笑著叫我住口,讓羊人聽到他會飛上天。但事實的確如此。

親密又疏遠,緊貼又獨立,情人之間的空隙何其重要又珍貴的。往往在一個距離之外,甚至遠遠的離開,我們才會看到自己的想法,切身感受到一樣事情之於自己的意義。我們已經過了風風火火的階段,飛蛾與火、蝴蝶與墳墓、玫瑰與男孩、小王子與狐貍等等,這種互相依存、互相駕馭、互相滅亡的姿態,已經不再是我們能夠扮演想要承擔的劇目。

落單與距離能讓人強壯。如果沒有葬身在首先席卷而來的脆弱與寂寞。

聖艾修伯里的《夜間飛行》,第172頁這樣寫著︰「希維耶把身子彎得更低了一點。他特別需要孤獨。」我在這頁把書合上,一直沒有把《夜間飛行》看完,至今已四年。

當時覺得這本書,看到這裡,就夠了。我蹉跎太多歲月,浪費太多精力才明白。許多東西許多感覺,夠了就好。

曾經我陪妳到醫院抽血復診,在候診室室外等妳的時候。我想著比較起妳,健康的確是我的資本。二十多年來頂多發生幾次意外入幾次院,因不算很大的病症動過幾次手術。至今纏繞著只是微不足道的胃病以及皮膚過敏,但都不會對我的漂流,造成巨大的阻礙及影響。

阿肯,會不會在我們還渾然未覺的時刻,命運已經幫我們做了選擇?

而我會如此恐懼失去我的自由,也許正是發現,自己僅有的,就只是自由而已。

 


薇達

 

Ps
能否看血腥電影並非我的選擇,我也常常被嚇到挫賽。請寫信給我家創意總監表達妳的憐惜及不滿,血書為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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